《鱿鱼游戏》:鸡娃不如做游戏,说不定以后是幸存者

撰文:M. 伍德注:本文含剧透,请一口气刷完全剧后再阅读注:本文含剧透,请一口气刷完全剧后再阅读注:本文含剧透,请一口气刷完全剧后再阅读《鱿鱼游戏》海报“鱿鱼游戏”的平等精神,本来就是个伪命题。几百个参与者因为身无分文(很多人还背了巨债)被选中,迷晕后运到岛上的秘密机构,在一群面具人看管下做游戏。游戏的设计者号称要制造一个参与者人人平等,人人有机会改天换命的环境,却需动用比军队层级更森严的管理人员来维持秩序、强制“平等”,这是第一个不公平之处。《鱿鱼游戏》剧照游戏过程中倡导的“平等”,也只是局部的平等,另有“上帝”不受其约束。这里奉行双标的平等:串通舞弊的管理人员和参与者被处死示众;结对游戏中落单的女士破例未被处死,因为“游戏精神决定了不能欺负被排挤的人”。设计这个大型死亡游戏的人,希望在这些童年游戏里重温旧梦。他不惜亲自加入游戏,和其他人共同经历三天的磨难与死亡。唯一的不同是,他是“上帝”,擅长每一项游戏,即使被淘汰也不会死。这种双标是这个游戏的另一个不公平处。为了使参与者绝对投入,游戏规定,最后剩下的一位胜者,将得到奖金456亿韩元。每条参与者的性命价值1亿韩元,被淘汰者(死人)的金额将被转移至剩余者名下。这种机制鼓励智取、豪夺和自相残杀,输者全盘皆输,赢家盆满钵满。由于巨额奖金、淘汰等于死亡,参与者本就一无所有,全员皆全力以赴。李政宰饰演成奇勋第一集001号老头吴一男(吴永寿饰)和男主成奇勋(李政宰饰)相遇时,就有一点点怀疑老头就是幕后大佬,游戏室的上帝。这是套路,看来导演/编剧黄东赫也不想刻意隐瞒,很多条线索都指向老头的真实身份。首先,从游戏内容来看,没有一个是女生向的。其次,借一个年轻的女性参与者之口,导演告诉观众“这些游戏都是老头子们小时候玩的”。凭这两点,就能推测出游戏设计者是个男性长者,这里的男性长者只有吴一男一人。还有很多佐证的细节,如老头一开场就说自己有脑瘤,命不久矣,所以可能孤注一掷;他被杀的时候,镜头罕见地未拍摄死亡画面,指向诈死。吴永寿饰演吴一男猜到是谁在扮演上帝并不影响观剧,因为《鱿鱼游戏》的乐趣不在于悬疑。老头吴一男出于病态的怀旧和对底层人自以为是的补偿心理,设计并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参与游戏,合乎韩国影视剧的主旋律——对财阀巨贾的鞭笞。但吴一男这个角色是韩影此类角色中最富有人性的。他认真扮演001号的角色直到完全融入,和男主在老式巷弄布景中玩弹珠游戏时一时痴傻一时清醒,在过去和现在、利他与利己之间游荡,最后慨然赴“死”,把这个角色对人生的理解一次性呈上。得了脑瘤的吴一男想重玩一次的七个游戏:一二三,木头人、挖桠糖、弹珠、拔河、过桥、鱿鱼游戏,加上附加的熄灯后夜斗,考验参与者的全方位能力。他们需要迅速掌握游戏规则并发现漏洞(“鬼”娃娃的探测器无法穿越人肉盾),会利用工具赢得游戏(用舌头舔、打火机烧热针来剥离桠糖),力气大也是优势。加出来的“夜斗”需要陌生人之间迅速结盟,彼此以生死相托,考察识人和信人的能力。信对的活到下一局,信错的黑灯瞎火里被队友插刀,谁都不信的则很难在团伙斗殴中成为幸存者。拔河游戏需要团队高度团结,服从事先制定的策略,在决胜时刻出奇制胜。过玻璃桥的游戏抽顺序的运气很重要,游戏过程中考验人在极短时间内的计算和决断能力。两人一组的弹珠游戏是背叛和牺牲的战场,事先不知道游戏内容的参与者纷纷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组队,没人猜到这是个两人只能活一个的杀局。有的人背弃信任自己的人,有的人自我牺牲,把希望和1亿韩元托付给幸存者。看完这部剧,热衷鸡娃的家长大概会有所领悟,原来重要的人生课程都是从游戏中学到,不是课堂。小孩的游戏是成人世界的提前预演,人类幼崽在其中学到的种种技能,看到的人的千百张面孔,将有助于他们长大以后成为幸存者。利己和利他,永远是人性中并存的对立特质。我们总是对利己主义者不耻,被一个人为伙伴作出的牺牲感动。其实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都出自动物本能。除掉别人给自己争取生存几率是本能,一旦自己生存无望,转而把机会让给别人,将愿望嘱托别人完成,同样出自延续个人生命的期望。鱿鱼游戏里出于利己或利他死掉的人,尽管都触目惊心,但程度都不及韩美女(金周灵饰)抱摔张德秀坠亡。金周灵饰演韩美女有五次诈骗前科的韩美女,是个光芒四射的人物。她屡次倒戈,进出在不同的团队,只依附强者。照理说她在现实中不该如此潦倒,可能是因为狡诈的母狐狸还保留一丝对人的信任,又一直没学会该信任什么样的人,被大流氓张德秀背叛后才会生起那么强烈的报复心,在游戏接近尾声时选择跟他同归于尽。可见她来自一个怎样残酷的生存环境,累积的怨恨竟然打败了这个人像野兽一样顽强的生存意志。韩美女和张德秀之死像殉情,她抱着张德秀跳桥,就像《胭脂扣》里如花给十二少灌鸦片。韩和张之间有肉体之亲,但还不到互相爱慕的程度。尽管如此,游戏观众还是称其为“充满诗意的结局”。还可以加上“古典”二字。古人对死没看得那么重,生死间的那条线常因激愤、怨恨、爱情或毁灭的冲动而轻易跨越。韩美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腾起了杀心,完全无视基因里对延续生命的渴望,任由情感(报复也是一种情感)支配一切,是参与者展示的人性万花筒中最无法解释的一款。她是最怪的一个,双门洞的成奇勋则是最大众的那个。现实生活中,成奇勋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好人。他好赌、无业,对家人的关心非常有限,用掉老母的健康保险。死亡游戏中,成奇勋反而是几百号人里比较有道德感的一位,有瑕疵,极少主动害人。拿到巨额奖金出来以后,他又变回从前的样子,浑浑噩噩,过了很久才想起姜晓(郑浩妍饰)托孤的嘱托。很多看官叉着腰说他伪善,是一朵圣母白莲花,是对人性的复杂和矛盾认识不足。一个生活中没什么责任心的人,也可能尊重生命。一个尊重生命的人,在生死瞬间也会做出利己的举动,比如踢掉求助的手、欺骗痴傻老人。一个平时拼命搞钱的人,在自尊受挫或经历过大事之后变得视钱财为粪土也不奇怪。文艺作品一直教我们实事求是地看待人性,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点江山。好观众要学会抵制简化人性的诱惑,虽然这样会产生即时的快感。朴海秀饰演曹尚佑除了普通人成奇勋,其他重要角色都是艺术提炼的极品。韩美女的狡诈和钻营,与最后的纵身一跃形成巨大反差。男二号曹尚佑(朴海秀饰)主张凡事向前看,谁是拦路虎就毫不犹豫地除掉谁,把金融才俊精于计算的个性发挥到了极致,连最后的牺牲也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。当时他已经在最后一关的鱿鱼游戏中倒地不起,并且猜到心灰意懒的童年好友成奇勋会想中止游戏,放弃奖金救他一命。为了防止发生这种连本金都损失掉的惨事,他抢先把小刀扎进自己的脖子,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笔巨款。他很清楚,拿到钱的老友一定会照顾自己的老母。他杀姜晓亦出于这种思维模式,既为了防止只剩三人的情况下游戏被投票终止,也明白受重伤的姜晓绝对无法活到最后,不如先下手帮她“解除痛苦”。不出意外,故事最后又回到韩国贫富差距巨大,各阶级之间的差异、隔阂与互斗上。双门洞成奇勋和曹尚佑的最后对决,是底层劳动人民和上中产阶级的短兵相接。每个阶层中都有好人坏人,成奇勋和曹尚佑也没有正邪之分。是他们的三观差异实在太大,一个喜欢回看往事,沉浸在《请回答1988》那个温暖的双门洞记忆里。一个只想眼前和未来,如同机器人棋手步步为营。两个阶层之间隔阂深重,积怨太深,最后必须来一场血腥肉搏战,像《寄生虫》一样杀到两败俱伤,让鲜血淹没一切。“上帝”也终有一死。开开心心玩了一场游戏的大财阀吴一男,大雪天躺在高楼中的玻璃盒子里等死。这个伪善、残忍,早已对人生失去感知能力的人,到最后也想掌控一切,选定自己生命终止的时刻。但他孜孜以求的,却是游戏的无法预测性和缤纷多彩的人性。他当然得不到他追求的快乐,又是一对矛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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